【侯勝宗博士專欄】大學之所以為大 不在有形的數字

文: 2020.03.01 瀏覽數:12200

大學之所以為大  不在有形的數字 
而在無形的影響
文/侯勝宗博士 (母校公共事務與社會創新研究所教授兼所長、B型企業王道中心主任)
 
2019年11月,天下雜誌進行了「天下USR大學公民」的評選,逢  甲大學獲得私立大學第一名的殊榮。李秉乾校長在受獎時表示,私立大學最需要負責的利害關係人就是學生,逢甲當然要傾盡一切資源投注在教學,透過人才培育,在社會與產業轉型升級中扮演關鍵角色。本期文章將和校友們分享我對大學之所以為大的個人想法。
 
筆者過去有將近十年在校內商學院下的科技管理研究所任教,教授的主題都是關乎競爭策略、科技創新或商業模式,發現自己習於用經濟與科學理性思考世界。在商業與科技世界中,組織追求的是生產、成長與規模,呈現出來的是效率與成本。所以數大便是美,往往是組織存續的核心準則。
 
這幾年轉到人文社會學院公共事務與社會創新研究所服務,開始接觸公共議題與社會弱勢,學習到另外一套社會運作邏輯。在強調以人與社群為主體的社會系統中,非營利組織追求的是包容與人道,呈現出來的是公平與正義。所以小而美的同理與共善,是人們投入社會工作的核心價值。
有趣的是,在分屬經濟科技世界的工商學院與社會系統的人文社會學院的教學經驗,因為學生屬性與教師社群,讓我有機會經歷英國物理學家暨小說家史諾(Charles P. Snow, 1905-1980)在1959年於劍橋大學「瑞德講座」(The Rede Lecture)所發表〈兩種文化與科學革命〉的真實體會。
 
史諾當年的「瑞德講座」演講初衷,在於批評劍橋大學偏好「文學知識份子」(the literary intellectuals)。因為當時的大學相信古典人文傳統,大多醉心於培育所謂「有教養的人」,貶抑科學或科學教育,甚至斥之為「職業訓練」。史諾的演講就是在譴責英國的教育系統,批判英國自維多利亞時代,過度地投入在人文與博雅教育,卻長期忽略了科學的重要性。
不過,史諾擁戴科學與技術的觀點,並非僅是釐清「科學」與「人文」兩種文化之間的關係,或者提醒大學應如何安排課程以便讓學生更適切地瞭解兩種知識。他同時也把「兩種文化」的論述層次應用到英國如何提升國際競爭力,並探討人類未來應如何應用科學改善貧窮,帶動經濟發展等議題。簡言之,史諾倡議「科學」,或者確切地說,應是「科技及工業化」所帶來的「現代化」,才能使人類社會重大課題獲得妥適的解決。
 
事實上,史諾所主張的「兩種文化」論述係奠基在「二元對立」的思想上,而忽略了包容與超越的視野。簡單來說,史諾的論點是「西方社會知識份子的生活」被分化成兩種文化,即科學和人文,而他認為這對解決世界的問題是一個重大的障礙。
在「兩種文化」對壘的歷史變遷中,史諾所開啟的批判對於今日高等教育最重要的意義之一,毋寧是激起「專門化」與「博雅教育」的爭論。或者擴大意涵來說,是一個關於「人」的形象與意義再探索的反思。然而,從二十世紀以來的高教發展來看,其實大學早就傾向以「科學」壓倒「人文」,或者專門化教育取代博雅教育,這幾乎是近代全球大學發展的寫照。過去這六十年以來,全世界追求的大都是看得見的「科學」發展所帶動出的經濟成長,隨之而來也造成資源逐漸枆竭,與大自然氣候極端變化的地球反撲。
雖然兩種文化描述的是六十年前的英國,可是在六十年後的當代,此種比喻依然適用在許多社會發展的現象解釋。大學即為其中一例。近年來大學的發展,十分明顯朝向強調有形的科學效益發展,與無形的人文價值漸行漸遠了。
 
維基百科定義大學為:「提供教學和研究條件,授權頒發學位的高等教育機構。」大學最早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於公元前387年在雅典附近的Academos建立「Academy」(柏拉圖學院),其所教授哲學、數學、體育,被世人認為是西方大學的先驅。但隨著現代科學的大幅發展,知識系統分工愈來愈細。知識分工的結果是學術專業化,現今大學的院系逐漸朝向專業化的發展,漸漸失去了全人教育的精神。而學術專業化的結果,導致了大學逐漸朝向績效掛帥的數字管理。如今全世界大學辦校大多追求的是經營數字與有形排名,例如:學生規模、論文引用、大學排行評比…等等。好像必須透過這些有形指標,大學才能被看見,才能被稱為卓越。大學也漸漸忽略了教育的真正使命與意義在於培養人才與貢獻社會。
大學作為一個服務機構與教育中心,當然要藉由開展教學活動、科學研究、技術開發和社會服務,提供強且有力的人才保證和智力支撐。但上述這些辦學活動乃是人才培育的手段,大學最終目的係在訓練學生的邏輯思維與獨立思辨能力,好推動社會的發展、文化的傳承與永續的創新。也就是《大學》所言:「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簡單來說,大學的終極目標就是要讓世人與世界更加美好。此種影響世人的無形美善價值,才是大學之所以為大的真正核心。
 
總結來說,大學的價值不是老師發表了多少學術論文,不是研發人員有多少了不起的專利,不是學校幫助產業有多少成就,育成了多大的校友企業,建立了多大的功業,這一切都會過去。大學更應思考如何影響他人(學生、校友、產業、社會、大眾…),為下一代的進步留下足跡,幫助學生找到自己,成為良善、傑出又快樂的社會公民。此種深刻且無形的大學影響力,才有可能被世界所記念,被世人所傳頌,或許這才是大學之所以為大的真正意義。
天下雜誌的肯定,證實了逢甲正走在這一條影響力的大學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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